在现代教育这条高速路上,如果说教师是一辆辆奔驰的汽车,那么教育管理者可以是警察,可以是路标,可以是加油站,但不可以跳上教师的车,替代教师开车。
乌托邦式的改革
不久前去了一趟山东。
在东营某中学,校长带领着他的老师们轰轰烈烈地进行了“零”作业改革,改革很成功。之前,这位校长先后在两所薄弱学校领导过类似的作业改革。但当我问起以前两所学校的近况时,他只有黯然:改革已经废止,明年,有一所学校就要被撤并了。
在高密某中学,校长说他很重视学校民主管理制度建设。我问,如果你以后离开了,你能保证你倡导下的民主管理制度延续下去吗?校长只是笑而不答。
把这归咎于体制使然,说得过去,也说不过去。说得过去,是因为很多学校根本没有这样的改革。说不过去,是因为这位校长在不同的学校进行教改时,他所处的体制是一样的。为什么他在,就行;他走了,就不行?所谓的成功教改,究竟是一种教学方法、一种管理方法的成功,还是一个人的成功,是一个人魄力与魅力使然?
我认为,在一个局部进行所谓的制度建设,只能是一个乌托邦。如果改革者缺少真诚,最终目的只是沽名钓誉,这样的改革就更像是一场秀。说其是乌托邦,是因为这样的制度建设缺乏必要的学理与现实支撑,它本身就是建立在管理者自身权力的基础之上。
因此,这样的 制度建设最好的结果只能是管理者用一套制度来管理下属,而管理者本人不受制度约束。作为一种企业管理,这样的制度管理无可厚非,但在刚性的制度管理中增加一点润滑剂, 并把它 说成是文化建设,用企业管理的思维进行文化教育建设,我认为是一种误导。
智慧与胸怀
究竟应该以什么来衡量教育管理者的成功呢?
是学生的考试分数?是教师发表文章的篇数?是学校得到上级嘉奖的次数?这些都可以,这些都还不够!
如果能够接受上面所说的,在一个局部无法真正建立一套长久有效的制度,无法保证一套制度能够延续下去,那么,一个真正高明有远见与教育情怀的教育管理者,他在抓日常工作秩序、完成工作目标的同时,就应该把工作的重点放在引领教师尽快树立自身教育理念上。
因为,只有当教师有了主见与自己的主心骨时,他们才不会被轻易地牵着鼻子走,不会今天听校长之命尝试“**学习法”,明天又因教育局要求开始什么“**综合活动”,后天又被哪个专家的报告说得心动了。他们会用自己的脑袋去思考:什么是教育?什么是好的教育?教育的现实怎样?教育理想与教育现实如何连接?在追求教育理想的过程中我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?
这样的思考是真诚有力的,只有建立在这样的思考基础上进行的教改,才会是深刻持久的,不会因为校长走了,教改就自动停止,即使得不到新校长的支持,老师们也会继续进行他们的努力。他们对新校长的态度会是“你当你的校长,我进我的课堂”。他们不再惟新校长之命而行,不再对新校长卑躬屈膝,除非新校长能够以更新更科学的教育理念说服他们,能够以自己真诚的教育情怀感染他们。
这样一群教师,他们没有权力,但是他们有力量,他们的力量来自于自己的思考,这种力量比世俗权力更为有力。他们可能会让教育管理者中那些只会喝酒不会上课、只懂官场不懂教育的人惊讶、暴怒,但最终,他们会以自己的镇静无畏、团结合作、卓有成效让那些官僚们羞愧。
一个智慧的教育管理者,不会再将思考的高度仅仅设定在如何管理好教师,如何让教师专心工作的层次上。学校要为孩子的未来奠基,也应该让孩子享受校园生活的快乐,为此,教师们需要努力。但是,教师不是工具。教师也有自己的理想与追求,有他们的价值感与幸福体验。一个智慧的教育管理者不会“把教师当枪使”,他懂得“成事成人”的道理,他会引导教师在完成日常教育教学工作的同时,体验到工作的快乐,体验到自身的成长与价值。
这样的引导,不是永久的。一旦教师能够独立思考并独当一面,智慧的教育管理者就会隐退一边,给其空间任其发挥。看着自己的教师稳步提高,获得的奖项甚至超过了自己,智慧的教育管理者不会嫉妒,更不可能限制教师的发展,因为他有胸怀。
在高密,我遇到了王香兰,一个很有个性与才华的小学语文老师。她的生活化作文教学,真可谓“十年磨剑”。她很幸运,遇到了两位好校长:李常学,郝其福。两位校长知道王香兰老师要做什么,他们也相信王老师能做什么,于是给了王老师极大的自主空间:不检查她的教案、不随便听她的课,让她在自己的教学空间里自由发挥。
中国社会正在转型,中国教育也处于转型状态。我们的教育管理者能不能从传统的管理思维中走出来,能不能摆脱成为传统“好家长”的角色冲动,能不能放弃高“师”一等的自命不凡,调整心态,重新定位,在引领教师的同时,更多地为教师成长提供服务?
在现代教育这条高速路上,如果说教师是一辆辆奔驰的汽车,那么教育管理者可以是警察, 可以是路标,可以是加油站, 但不可以跳上教师的车,替代教师开车。
从这个角度来说,现代教育管理者应该较以往做得更多,却要耐得住寂寞。